如果在春天犯了錯

　　如果在春天犯了錯，那也是可原諒的吧。

　　因爲風這樣的柔暖，花正紅，柳正綠，水――哎，真不幸，我不得不停止一下我的抒情，我生活在全球最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城市裏，所以水是淤綠色，裏面浮着飲料盒、塑料袋。春江水暖，第一個知道的是它們。

　　但是，有什麼關係呢？這條臭臭的小河邊，有好多姥姥媽媽們推着嬰兒車，正蹣跚學步的小朋友，忽地脫離了大部隊，跌跌撞撞直往河裏走——他顯然不明白綠水和黑土地的區別。胖老太太一溜地喊：佳佳、佳佳。追上去，在他即將墮落的剎那，一把抄起。

　　有少男少女，一起走，男孩推着自行車，女孩子單淨的臉，窄窄的像片樹葉兒。他們都穿着校服，薄薄的愛慕全藏在“純真的友情”後面。這應該是上課時間吧？這一對兒，逃課的壞孩子呀。

　　樹的後面，一對中年人正在擁抱，男的不高，女的胖胖的，他們頭挨着頭，頸肩挨蹭過來挨蹭過去，即將要吻的剎那，忽然發現閒人的好奇眼光，羞澀地分開。他們又老又醜，年輕時候也沒美麗過，而且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夫妻，也不是在議及再婚，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姦夫淫婦――但，又怎麼能說，這不是愛？

　　春意如潮生，脫掉大衣，脫掉毛衣，脫，脫，脫，脫的手勢幾乎生媚，身體的一部分接觸到乍暖還涼的空氣，一驚的感覺，像新生兒，像這是第一個春天，像以前從來沒有過春天，得到的不過是夏秋冬。

　　如果有悸動，大概不過是空氣掠痛了我；如果有愛情，也無非是因爲這是春天。大家都在犯錯，可是連錯誤都是美麗的。

　　窗外，有沒有鳥在恣肆地叫？大概有，但我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