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歸”學者的創業之路

他們在改革開放的20世紀80年代後移居國外，人們習慣於稱他們爲“海外新移民”。在近日召開的我市海外新移民工作會議上，有人爲這些新移民中的回國創業人士畫了一個“海歸派”羣像——年齡都不大，但學歷都很高；手裏有技術和項目，但口袋裏少資金和本錢；眼裏最看重的是事業和發展，但心底最戀着的還是祖國和鄉情。給他們一個支點，他們的爆發力將不可阻擋……

回國只帶了一套設備

找到孫小蓉是在她的蘭丁腫瘤早期診斷檢測中心，聽到孫小蓉正用一口純正的武漢話和同事打招呼，我吃驚不小。

孫小蓉的簡歷表明，她已在國外呆了整整11年。1988年從原同濟醫學院碩士畢業後出國，在澳大利亞讀了博士，在美國讀了博士後，在加拿大做研究員，1999年回國。我原以爲，她身上的武漢記號已無跡可尋了。

在和我交談時，孫小蓉又用了普通話。她說：“3年前我回國時，除了一套設備外，其他什麼也沒有。”

孫小蓉所指的這套用於癌症早期診斷的全自動細胞圖像分析系統，是她在加拿大BC腫瘤研究所工作時參與研究發明的。就是這套設備，使她最終動了回國的念頭。

“其實，像我這樣的新移民，在做出回國決定前，沒有誰不是經過了無數次的猶豫和徘徊。”孫小蓉說。畢竟，在國外10來年，有了家庭，有了住房，有了工作，還有了社會基礎，相反在國內卻是一片空白。

在加拿大的研究所裏工作時，孫小蓉迎接了來自全世界很多國家的進修人員，他們專程前來學習這套國際最先進的腫瘤早期診斷技術，但唯獨沒有看到中國人。

“我總在想，如果我把這套技術帶回國用於臨牀，有多少中國癌症患者能因早期診斷而得到最寶貴的早期治療，他們將會花少得多的錢，受小得多的痛苦而治好所謂的絕症。”

孫小蓉這個“書生氣”的夢想，改變了這個典型的海外新移民的家庭生活。現在，孫小蓉的丈夫和孩子繼續留在加拿大工作學習，她自己回到武漢發展。

“有多少資金?”孫小蓉笑了，“那時我所有的錢，既不夠做研究，也不夠辦企業，尤其是想在醫學領域做研究和企業，那是遠遠不夠的。”

孫小蓉初回國時的狀況，在市僑辦主任李磐眼裏是頗具代表性的。他說，我市“海歸派”中多是出國留學人員，在國外主要是學知識、求發展，目前雖然謀生問題多已解決，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在經濟上還處於創業階段。

找到一個支點

和許多初回國的新移民一樣，孫小蓉也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去磨合和思考。她說，她不適應那種被當作“花瓶”的感覺。“這是從加拿大引進的高級人才和先進技術。”當她和她那套設備常被人引以爲傲地如此介紹時，她卻焦灼不安起來：“我的技術什麼時候才能讓人們都能享用?”

在大學裏搞了半年的研究工作後，2000年初，經引薦，孫小蓉到了武漢海外學子創業園。她的想法是，自己創辦公司去推廣這套技術。

“那時候，我連公司的基本概念都沒有。”孫小蓉說自己10多年的生活，都是在學校和研究所裏順順當當過的，“沒想到會半路出家，爲此我還專門去買了本《公司法》教材回來研讀。”

2001年初，孫小蓉決定建立一個專門進行腫瘤早期診斷的醫療單位，她想走出一條既有研發又有臨牀的產學研結合之路，並讓臨牀成爲新技術的最好實踐者和傳播者。

申請醫療機構執照不是件簡單的事，沒人敢在拿到執照前對這個項目過於樂觀。孫小蓉最初只爭取到了長江聯合發展有限公司提供的位於循禮門附近的一棟3層辦公用房和一筆50萬元借款。

“裝修辦公樓、買儀器設備、支付員工工資，前期工作要確保經過鑑定拿到執照，50萬元一下子就光了。”

孫小蓉回憶當時找丈夫借錢的情形。當借到第三次時，一直支持她的丈夫說：“再不能借了，你乾的是件危險的事。如果拿不到執照，我們的一切都丟進水裏了。”在那之前，丈夫已經把賣掉加拿大一套住房的50萬元人民幣悉數匯給了她。

“爲了省錢，當時裝修完做衛生時，我都不敢請人。”孫小蓉說，當時3個員工和她，每人承包一部分的清潔衛生工作。“弟弟到我這裏來參觀，看到我在一點點地擦地板，他也被動員起來做衛生了。”

執照在忙碌數月後終於申請到了，剩下的最大問題依然是錢的問題。孫小蓉深懷感激地回憶，是副市長袁善臘當時迅速召集專門會議，協商東湖高新科技開發區風險投資公司、長江聯合發展有限公司兩單位給予了數百萬元的關鍵投資。

2001年5月，武漢蘭丁腫瘤早期檢測中心正式成立了。這是我國目前唯一從事腫瘤早期診斷的專門機構。孫小蓉說，那數百萬的啓動資金，真是雪中送炭。

用技術引爆創業

蘭丁檢測中心開業的頭兩個月裏，有時一天沒有一個病人，每個月只有數千元進賬。

“最尷尬的那個月，眼看着10個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是遠在加拿大的外國同事寄來了3 000美金才得以應付。”孫小蓉爲此一直感謝着她的異國同仁。第二個月，那位老同事又寫來只有寥寥數語的一封信：“下個月的工資還有嗎?”

老同事欽佩孫小蓉的創業精神，而孫小蓉也沒有讓老同事失望。發不出工資的時候很快過去了。

去年，她們爲漢南區200多名育齡婦女體檢，發現了4個早期宮頸癌患者，由於爭取了寶貴的治療時間，患者全部成功治癒。“蘭丁”的口碑傳出去了，專程前來問診的人越來越多。

今年，在“蘭丁”做宮頸癌檢測的509名婦女中，9位無症狀的早期患者被發現，並全部進行了成效明顯的手術治療。

“蘭丁”的技術和觀念被接受了——所謂“是癌治不好”，是因爲癌症早期多無症狀，而到晚期被發現時又阻止不了癌細胞的擴散；但若能早期發現、早期治療，花少得多的錢、受少得多的痛苦，就能改變這個疾病的走向。“蘭丁”的技術在於它能做出至關重要的早期診斷。

上個月，“蘭丁”接待患者近千名，經營收入達17萬元。孫小蓉說，“蘭丁”如今成爲癌症早期確診權威的代名詞。每個月接待1 000餘名來自各地要求檢測的病人，與全國107家醫療單位建立了協作關係，已擁有或正在申請的專利有6項，還掌握了極具研發價值的8 000例疑難病例，目前資產過千萬。近期，在省、市有關方面的支持下，孫小蓉、東湖開發區投資擔保公司又與加拿大BC腫瘤研究所達成初步意向，擬定再增資擴股1 000萬元。

“蘭丁”的巨大潛力已讓不少城市心動。據瞭解，上海一工業園已幾次向孫小蓉發出加盟邀請，並稱能爲其在最短時間內再複製一個“蘭丁中心”。“蘭丁”模式也爲國外同行們矚目。下個月，孫小蓉將被邀請到英國就此做專題學術報告。

“其實在辦企業和經營上，我沒有天賦，沒有經驗，更沒有資金，我甚至連一次廣告也沒做過。”孫小蓉說，她的創業成功應該全部歸功於技術和政策。

她說：“這大概就是典型的技術創業吧。我很幸運地享受了這個過程。”